分级：G

      看到尸体后范闲先是微微一怔，随后立即拨打了电话：“喂？我是刑侦队实习警员范闲，发现一具尸体，地点是……请求支援。”

　　放下手机后呼出一口气，稳定住自己情绪后将左耳上的耳钉取下，悄悄放进裤兜里。范闲转过头想疏散一下人群，才忽然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李承泽，他侧身对着范闲站立，故意将视线放在马路上，眉头微微聚拢，像是在掩饰着自己的不适。

　　范闲一想，也是，普通人看到这种场景没干呕已经很好了，自己读书那会儿在课上看点视频都会觉得想吐。于是向李承泽搭话：“你还好吧？”

　　“嗯……”李承泽还是没把视线搭过来，听到范闲的关心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
　　“你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？ 有点生理不适还是挺正常的，想点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吧。”范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，也只能干巴巴说些空话。

　　李承泽也不是那种愿意暴露自己软弱的人，一边避免看到尸体又一边勉强往范闲的方向瞟了两眼，随口扯开了话题：“等会你的同事会来吧，要不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了。”

　　范闲一挑眉，慌忙接过话：“欸——那可不行，你跟我也算是第一发现人了，得留下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这个李承泽还真没想到，不过又忽然反应过来那具尸体就躺在自己不远处，默默叹了口气，但又忍不住好奇悄悄找范闲说话：“这个……是自杀吗？刚刚路人也说是跳楼。”

　　范闲站在尸体不远处，提醒人们绕行，听到李承泽的声音，随口接道：“就结果来说的确是跳楼，但现在还没展开调查，也不能妄下结论。”

　　李承泽轻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，表示应答，随后趁着范闲没注意瞄了几眼尸体，血溅了一地还掺杂了一些令人不愿细想的黄白色的混合物，短暂的两秒钟看不清脸上的五官，只看到身着西装，整个装束中规中矩也较得体，好像还有个像公文包的东西压在身下，看起来应该是个在企业就职的上班族。

　　李承泽沉了沉眼神，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。

　　没过多久便有警车开了过来，许多警职人员将现场包围保护了起来，范闲也褪下了私下活泼的表情，变得正经了许多。李承泽看到范闲跟刚下车的一位中年男子开始交流，看起来应该是在汇报情况。随后李承泽掏出手机开始冲浪，尽量转移注意力。

　　范闲跟刚赶来的费介讲述了刚才遇见事情的全部细节。本来今天他休假，突然来了这一出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，正准备往李承泽的方向走过去，化解一下这个尴尬的情景，刚走近李承泽旁边，突然有个人也过来了——滕梓荆。

　　滕梓荆是刑侦队的一位前辈，年龄并没有大范闲很多，最开始范闲进刑侦队的时候有点看不起他，后来接触多了发现范闲人性格挺好，关系也就越来越柔和了。滕梓荆应该是发现了李承泽好像不是个单纯的路人：“范闲，这位是？”

　　“啊，他叫李承泽，是我的朋友。”

　　李承泽发现话题牵扯到了自己，放下手机，由于本身就比范闲年长一些，气质也沉稳许多，李承泽不矜不伐地向滕梓荆报以微笑：“您好，鄙人李承泽，今天跟范闲在这附近吃饭，碰巧撞上了这事儿。”

　　滕梓荆点点头，哦了两声，瞟了一眼范闲的骚包穿着，然后按照惯例向李承泽问了一些目击的情报，范闲为了避嫌，自觉地往旁边走开了。看着同事在现场忙碌，做好各种标记后，开始调查死者随身物品好查明身份。范闲对死者护着的公文包比较好奇，看了里面装载的东西应该就能知道他的身份，光是目测的话大约像是32-38岁的男性，西装革履如果不是有大背景的家户那多半是有稳定工作的上班族。但是现在范闲没办法得到那个公文包，同事还需要当作分析证物拿回局里慢慢研究。

　　范闲在一旁看了挺久，又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高楼，由于是夜晚，哪怕有霓虹灯照耀，那高处只凭肉眼也十分模糊不清。范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，忽然从背后被拍了下肩膀，把他瞬间拉回现实。

　　“范闲？”是李承泽。

　　范闲忽然回过神来，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怎么了？完了？”

　　“嗯，刚刚你的同事也问过我话了，你现在是要工作吗？”李承泽将手交叉在胸前，询问范闲的时候眼神中好像闪出几分真诚。范闲突然想着：李承泽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，一路上看见他很多次这样了。范闲把目光移回李承泽的眼里，从对方虹膜里看到了自己的笑容：“如果你不着急回去的话可以陪我上去看看，你不是有点好奇吗？不过你应该靠不近现场。”

　　李承泽没拒绝。这座楼里面是商场，如果是从二三四层跳楼是不可能的，因为除了一层的出入口其他窗口都被封死的，那么死者死前唯一能站立的地方就是楼顶，范闲带着李承泽进了商场，由于刚刚的事件商城内部都清场了，只留下工作人员。

　　两人来到了商城最高的4楼，就在范闲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，李承泽拍了拍他的后背，轻飘飘说了句：“这边。”随后让范闲跟着自己，两分钟后终于来到一个只能步行的楼梯口。

　　“你怎么那么清楚路啊？”

　　李承泽耸了下肩，同时努努嘴：“我以前经常来这儿逛，太熟了。”

　　这个楼层里的灯比较昏暗，两人爬上去后发现已经有两名警员守在门口了，还在忙着些什么，范闲把自己的证件给那俩人确认，然后进了天台，随后转身对李承泽道：“你就只能在这儿等我哦。”

　　李承泽轻笑一声，摆摆手示意他快去。莫名其妙的，范闲看到这样的李承泽后心情突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，转回身去往天台边沿走。范闲走到死者坠落对应的位置附近，天台四周都是空旷旷的，什么东西都没有。范闲稍稍往外探了下头，正巧能看到楼下的马路和街道，也能看到下面被保护的现场和尸体。范闲瞄了两眼，地上有两根烟头，一支被抽完了，另一支只抽了大半，还剩下小半没燃尽便熄灭了。 

　　范闲观察一圈后就走回去了，然后问了那两位警员：“刚才你们应该已经第一遍检查过了吧，上面就只有一个人的痕迹？”

　　“是的，初步断定就是死者。”

　　范闲点点头：“辛苦了。”

　　一旁的李承泽还是抱着手，扯起一边嘴角：“看完啦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范闲和李承泽一起往回走：“这上面什么都没有，就一片水泥地和管道，还黑乎乎的。”

　　“是嘛。”李承泽也不懂这些，只能随口应付：“刚才你和那两位警察小哥说话，大概率是自杀了？”

　　“大概是吧……”范闲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了：“对了，今天晚上估计没我什么事，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？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早都回去了，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
　　“我倒是没什么，第一次看到了刑警的工作，要说起来我还觉得自己赚到了。”李承泽笑吟吟地，斜着眼盯住范闲，随后又接着说：“如果范警官实在过意不去，那就帮忙给我叫辆出租车吧，我自己回家。”

　　知道对面男人故意跟自己开玩笑，也听出了不想被知道住所的言外之意，范闲干咳两声：“也行，不打扰你了，哈哈。 ”

　　两个人从商场走出来，范闲给费介打了个招呼，说自己送一下人。这猝不及防的事件折腾一下就过去了两个小时，时间是真的不早了，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变得稀少，两个男人站在路口等车，明黄的路灯下拖出两道清晰的影子。

　　“你们警职人员可真辛苦，时不时遇上这种事恐怕这一段时间都没啥休息时间吧。”李承泽不知何时掏出一支烟点燃了，烟丝被燃烧的白气如同丝线一般悠然上升，夹烟的两根手指骨节分明、又细又长。

　　范闲注意到李承泽抽的是细细的女士烟，空气中细微的尼古丁刺激着脑皮层，情绪有点飘飘然：“确实如你所说……原来你要吸烟的啊。”

　　李承泽侧过脸、挑眉，眼神却平静：“嗯，但是平时抽得少，今天第一次看到死人，好歹让我压压惊吧……怎么、你也要？”

　　范闲摇摇头：“我不抽烟。”灯光打在他的侧脸，此时看起来就比白天更像一个刚满二十的小男孩了。

　　就在两人陷入沉默时，来了一辆出租车，范闲招招手拦了下来，趁着李承泽往后座钻的时候连忙给司机塞了一百块，然后吩咐有零钱都给后座的人。

　　李承泽看见了，神情有些微妙：“你干嘛？在你眼里我连这点钱都付不起啊？”

　　“没有没有，这一晚上给你添麻烦了，我应该的。”范闲真心实意地回答。

　　李承泽盯着他看了一秒，勉强接受了：“行吧，如果以后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来书店找我。如果哪天找不到我了…”男人停顿一下，突然调皮地哈哈笑了两声：“那就说明我家里出事了。拜拜，认识你很高兴，范闲。”说完男人利落地关上车门，随着引擎启动的声音，出租车消失在道路尽头。

　　范闲送完人，走回商场的路上途中忽然想到：糟了，忘记加一个微信了。

TBC.